春夜(出书版) 第5节(22/24)
摸,两千年前的版筑夯土,夹了红柳,芦苇枝,说明当年是水乡泽国,江南风光,我也是爱读书的人,张骞通西域,凿空三十六国,从长安到敦煌,再到大宛国,重要一站,便是楼兰。我说,爷叔,你发现了楼兰遗址?保尔.柯察金说,唐朝王昌龄讲啊,不破楼兰终不还,我看到的楼兰,还没破呢,几乎擦刮拉新,灶头上有风化的面粉,竹简散了一地,弓箭袋里的箭还在,弦是老早烂了,年纪轻就是好,我还爬上城堡,爬上烽燧,想要寻觅狼粪。冉阿让问,狼粪做啥?保尔.柯察金跷起二郎腿,笑笑说,冉阿让,你就不懂了吧,狼烟晓得吧?烽火戏诸侯晓得吧?狼烟烧的是狼粪,味道特别臭,烟雾特别黑,飘出去老远,几百里外都看得到,当夜,我跟大疆妈妈,困了楼兰城堡里,周围皆是壁画,点起篝火,一记头鲜艳起来,女人红,男人黄,树叶子绿,亭台楼阁,各色人等,像从黑白电影,变成彩色宽银幕,画中人的魂灵头,纷纷飘出。我说,这记变成恐怖片了,有意思。保尔.柯察金回到四十年前,新疆餐厅包房,变成楼兰古堡,我跟我爸爸,冉阿让,还有大疆,变成壁画中的古人,餐桌上的菜色美酒,倒还是两千年前原貌。保尔.柯察金像从罗布泊穿越回来说,是啊,大疆妈妈教育我,不要迷信,不要害怕壁画里的鬼魂,要坚定辩证唯物主义,我撑了胆子,靠近壁画,发觉老多人,颇像欧洲人。我说,这不奇怪,楼兰人是高加索人种,楼兰女尸木乃伊,就是白种人,丝绸之路,东来西往,各种人都有。保尔.柯察金说,我又发觉,墙角有老多金币,挖出来看,有英文字母,还有外国人头像。我说,两千年前,还没英文,必是古罗马的拉丁字母。保尔.柯察金说,骏骏讲了没错,我当时也想到,有人能从罗马走到中国,我们也能从中国走到罗马。我说,也许有中国人早就走到了,只是我们不晓得,历史书没记下来。保尔.柯察金说,想想古人走了几万里路,从罗马到楼兰,我们到团场也不过几十里,天亮后,我跟大疆妈妈骑了马,赶了羊,看了太阳方向,寻到回去的路,走了一日,天又黑了,荒地里,亮起一只只绿幽幽眼睛。冉阿让说,魂灵头又来了?保尔.柯察金说,不是魂,是狼。大疆说,这句听懂了,狼,我妈怎么没跟我说过。保尔.柯察金说,团场里的知青,最怕碰着狼,每年冬天,都有知青被狼吃掉,何况我还赶了几十只羊,好在我有半自动步枪,我往天上放了两枪,又往绿眼睛打过去,我的马被惊吓,我从马背上翻下来,额角头磕了石头上,血流满面。大疆问,没被狼吃了?保尔.柯察金笑说,傻儿子,要是被狼吃了,还能有你吗?等我醒转来,躺在团场医务室,头上缠了绷带,多亏你妈救了我,毛主席说得好,妇女能顶半边天,你妈顶了大半边天,开枪扫了一圈,打光全部子弹,狼群逃得没影了,你妈给我包扎伤口,把我拖上马鞍,拼命回到团场,一只羊都没少。大疆问,爸爸,后来呢?保尔.柯察金说,你妈就嫁给了我,孤男寡女,处了三天两夜,谁都说不清了,指导员给我们做媒,就在团场办了婚礼,再然后,有了你。保尔.柯察金切回上海话说,等到改革开放,知青回城政策出台,单身的已经回去,像我这种结了婚,有小囡的,回去就难了,但我不想留了沙漠吃苦,狠狠心,跟大疆妈妈离婚。包房里,又静下来,菜都冷了。我爸爸说,保尔.柯察金,不讲了。保尔.柯察金说,我晓得,我有老年痴呆症,这几年事体忘记光了,要是不让我回忆,等于判死刑。
走出餐厅,南京路上,迎面是国际饭店,保尔.柯察金小儿子婚宴之地。想起那一场风波,心有余悸,不过保尔.柯察金已经忘光。五个男人荡马路,大疆叼了香烟,悄悄跟我讲起,他才三岁,爸爸就消失了,妈妈一个人拿他养大,先在库尔勒,然后到乌鲁木齐。大疆小学一年级,保尔.柯察金回过一趟新疆,陪了儿子一个礼拜,父子俩上天池,去达坂城,看了火焰山,告别时光,大疆拉了爸爸裤脚管,哭得昏天黑地,保尔.柯察金狠狠心,上了火车才落眼泪,哭了七日七夜,方才回到上海。后来只好写信,大疆再大几岁,连信也没了,偶尔打电话,必要掐了一分钟以内,免得超时,上海到新疆,长途话费蛮贵的。保尔.柯察金老婆管了严,又养了小儿子,新疆两个字都不能提,只好闷了心里。大疆读书蛮好,大学读了俄语,自己做国际贸易,从中亚五国跟俄罗斯进口商品。大疆结婚时光,给保尔.柯察金打过电话,问他能不能来一趟乌鲁木齐,婚礼不好少了爸爸。保尔.柯察金思来想去,怕被老婆晓得,放了大疆鸽子。现在,大疆儿子已经十岁,跟我儿子菜包一样大。前两年,大疆又养了二胎,儿女双全。大疆妈妈一直没再婚,十年前退休,终归回了北京,现住西城车公庄,颐养天年。这两年,一带一路政策灵光,大疆生意兴隆,在乌鲁木齐租了一层楼,喀什,霍尔果斯,阿拉木图,塔什干,皆有分公司。这一趟,张海帮保尔.柯察金父子团聚,大疆投桃报李,帮张海联系了哈萨克斯坦内务部,还有阿斯塔纳的大人物,包他在中亚畅通无阻。
我开车子,送保尔.柯察金父子回锦江饭店。我爸爸,冉阿让,也坐车子上。到饭店,大疆收到一条微信。
走出餐厅,南京路上,迎面是国际饭店,保尔.柯察金小儿子婚宴之地。想起那一场风波,心有余悸,不过保尔.柯察金已经忘光。五个男人荡马路,大疆叼了香烟,悄悄跟我讲起,他才三岁,爸爸就消失了,妈妈一个人拿他养大,先在库尔勒,然后到乌鲁木齐。大疆小学一年级,保尔.柯察金回过一趟新疆,陪了儿子一个礼拜,父子俩上天池,去达坂城,看了火焰山,告别时光,大疆拉了爸爸裤脚管,哭得昏天黑地,保尔.柯察金狠狠心,上了火车才落眼泪,哭了七日七夜,方才回到上海。后来只好写信,大疆再大几岁,连信也没了,偶尔打电话,必要掐了一分钟以内,免得超时,上海到新疆,长途话费蛮贵的。保尔.柯察金老婆管了严,又养了小儿子,新疆两个字都不能提,只好闷了心里。大疆读书蛮好,大学读了俄语,自己做国际贸易,从中亚五国跟俄罗斯进口商品。大疆结婚时光,给保尔.柯察金打过电话,问他能不能来一趟乌鲁木齐,婚礼不好少了爸爸。保尔.柯察金思来想去,怕被老婆晓得,放了大疆鸽子。现在,大疆儿子已经十岁,跟我儿子菜包一样大。前两年,大疆又养了二胎,儿女双全。大疆妈妈一直没再婚,十年前退休,终归回了北京,现住西城车公庄,颐养天年。这两年,一带一路政策灵光,大疆生意兴隆,在乌鲁木齐租了一层楼,喀什,霍尔果斯,阿拉木图,塔什干,皆有分公司。这一趟,张海帮保尔.柯察金父子团聚,大疆投桃报李,帮张海联系了哈萨克斯坦内务部,还有阿斯塔纳的大人物,包他在中亚畅通无阻。
我开车子,送保尔.柯察金父子回锦江饭店。我爸爸,冉阿让,也坐车子上。到饭店,大疆收到一条微信。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