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4章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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纹路:"那时你说,若有一日天下无饥馑战乱,定要带我去岭南看四季常开的花。"
    子夜风起,吹散案头堆积的邸报。
    苏珏瞥见最上面那页朱批"准奏",正是楚越以血为墨写就的《陈边关十二疏》。
    窗棂外忽有飞雪掠过,在楚越的眸中映出星子般的光:"十三,我们真能看到那一天么?"
    他俯身拾起飘落的素笺,见背面蝇头小楷写着新填的半阙词。
    残月移过中天,将两人影子叠在"太平"二字上。
    更鼓遥遥传来时,楚越已枕着他臂弯睡去。
    就在半个时辰以前,楚越握着半盏冷茶,看青瓷碎片在石阶上溅出星芒,恍如八年前再遇苏珏那夜,她手中提的绢纱灯笼也这般碎在朱雀桥头。
    "因果已现。"招财伏在窗棂暗影里,金瞳流转似淬火铜汁,"史册字迹正自行洇墨重书,宿主当知'天意如铜漏'——"
    "铜漏倾沙,终有尽时?"
    楚越轻笑,指尖摩挲着苏珏赠的鱼肠剑穗。
    白日里她披甲立于城楼,身后十万旌旗猎猎如血。
    二人并肩而立,一切都归于平淡。
    纵使天地颠倒,他们也愿意放开彼此。
    风雪漫过雕花槅扇,招财的尾尖扫过案上《山河堪舆图》,墨迹竟如活物般扭曲退散。
    "修正之力始于微末。"
    招财跃上青铜浑仪,二十八宿倏忽错位,"而第一个消失的会是亲手改动命轨之人。"
    浑仪转动时溅起火星,映出楚越掌纹间新添的裂痕。
    更漏声咽,忽听得环佩叮咚。
    回首见苏珏倚着月洞门,白色的裙裾沾着夜露,怀中抱着昨夜共谱的《清平调》残谱。
    "阿越你看,"
    她拈起泛黄纸页,"这'万家灯火'四字,墨色怎地淡了?"
    楚越喉间发涩。
    它也记得分明,那夜苏珏以朱砂混着金粉题写此句时,窗外正飘着今冬第一场雪。
    而今残谱上只剩"火"字猩红如血,其余皆化作苍苔色,仿佛百年前的古卷。
    铜壶滴漏忽地炸响,招财厉声长啸穿透夜幕。
    仿佛在奏一曲悲歌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北风卷着雪粒子拍打窗棂,楚云轩握着冀州密报的手指微微发颤。
    案头冷梅在烛火中投下碎金般的影子,那香气让他想起二十年前的镐京春夜,建安帝折梅为剑,在朱雀门前挑落他冠上玉珠。
    "陛下,该添炭了。"中贵人灵均捧着鎏金暖炉跪在阶下。
    楚云轩忽然将密报掷入火盆,羊皮卷在猩红炭火中蜷曲成灰。
    火光照亮他眼角细纹,那些纹路里藏二十个春秋的血雨腥风。
    记得攻破北燕那日,他抱着父亲的断剑坐在金水河边,河水把他的衣袍染成赭红。
    "传令。"
    楚云轩扯断腰间垂着的长生玉珏,碎玉砸在青砖上迸出清响,"让玄甲军烧了占星台。"
    三更鼓响时,八万禁军铁骑踏碎宫门积雪。
    楚云轩立在长安城得最高处,看着漆黑甲胄如潮水漫过九重宫阙。
    当年他就是这般踏着北燕王族的血走进太极殿,如今却要亲手斩断自己种下的因果。
    城外叛军营帐绵延三十里,火光在雪夜里织成猩红蛛网。
    徐州的朔方军都尉啐了口唾沫:"那沈老狐狸撤得倒快,留咱们在这儿当挡箭牌。"
    梁州军参将转动着拇指上的狼头扳指,帐外忽然传来战马嘶鸣。
    "报——玄甲军破了西营鹿砦!"
    话音未落,帐外亮起冲天火光。
    禁军铁骑的长槊挑翻辕门,雪地上绽开朵朵红梅。朔方军辎重营燃起的浓烟中,有人看见绣着"沈"字的战旗在灞桥方向悄然隐去。
    三百里外的冀州农庄里,苏珏正在青玉棋盘上与金元鼎落子。
    炭盆里煨着的青梅酒泛起细沫,他突然轻笑:"楚云轩总算醒了。"
    侍立的张怀瑾望着长安方向渐白的天际,檐角铜铃在晨风中叮咚作响。
    棋盘西北角,三枚黑子正被白龙吞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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