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6章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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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短促的命令。
    走!
    单烽很快意识到,这名为不周的哑巴,和一趟押解的差事堪称绝配。他固然是磨磨蹭蹭,拿根须在走路,不周却更是一瘸一拐,身上叮铃哐当的。
    “老兄,城主府还挺大,等我们走到,晌午都变作天黑了。”
    他一说话,驼子的铁链就抽过来了。手法异常刁钻狠毒,就是铁石都能抽开缝来,一看就是谢泓衣的嫡系。
    单烽只晃晃脖子,赤弩锁哐当作响。
    哐当……哐当哐当……
    一前一后,你快我也快,你慢我也慢,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。
    不周很快意识到这是个刻薄的玩笑,口中嗬嗬作响,铁链劈空而来,却被单烽抬手攥住了。
    “你热闹,我也热闹。”单烽道,还要捉弄心狠手黑的驼子,目光却一顿,掠向回廊深处隐约可见的寝殿一角。
    这会儿日头已盛,城中的灯笼都已黯淡下去,可城主府里寒气深郁,楼阁昏暗掩映,灯笼大多仍还亮着,显然深处其中的主家离不得它们。
    可偏偏寝殿的一角,灯笼明明暗暗,仿佛被无形的心火所催动。
    “果真热闹起来了,”单烽轻声道,“你们有空防我,却不知有来客?”
    不周抬头的动作极为艰难,说时迟,那时快,单烽已将头顶的茶叶草一把扯下,一个转身,双掌按向不周背后。
    虽已有预料,单烽仍是一惊,那铁链一端竟穿在不周畸形的肩胛骨中,年代久远,以至于化作由血肉包裹的可怖驼峰。
    疯了么?杀敌一千,自损八百!
    单烽扯过铁链,向回廊柱上抛去。
    绯红灯笼摇曳,寝殿深处,素绡帐幔垂落,弥漫着淡淡的药香。
    叶霜绸立在帐外,以一支银钗调弄着安神香的残烬。隔了这些工夫,安神香与枕中的伯奇食梦术相交融,足以在识海中编织出一场好梦。
    殿下会做什么样的梦?
    绣了一半的玉簪花。天外而来的娑罗花。昔年长留会入梦么?
    她对那座宫阙唯有朦胧而惆怅的印象,仿佛陷在醒不来的梦里,莫名惊悸。
    就在这时,帐内传来细微的窸窣声,像是乌发与被衾厮磨,更显辗转反侧。
    床帷摇荡。
    安梦枕被一把推落在帐外。一只手抵住床沿,指尖殊无血色,微微发抖,仿佛竭力推拒着什么。
    发生了什么,殿下又在做噩梦?
    “殿下?”叶霜绸急唤道,手上诀起,帐幔立时退却。
    枕衾如水,绣线莹灿,未及照面,已被枕灭在满榻冰凉的黑发下。
    谢泓衣颈项微侧,面容没在发间,连胸口都仅有微弱的起伏,那种死气沉沉的安宁静穆,仿佛白璧沉于寒水中,任何人都不敢惊扰。
    可殿下怎么会无枕而卧?
    叶霜绸心中刚动,身形便是一滞,双目顿失神采。片刻之后,她七窍中涌出一股浓稠的黑雾。
    附身术!
    黑雾灌满寝帐,更使谢泓衣的乌发无风而动。
    一刹那过后,双目无神的女子微微一晃,将安梦枕一把拾起,极其轻柔地枕在谢泓衣脑后。
    谢泓衣握住榻沿的手猛然收紧,却被困在噩梦中,迟迟没能抬起。
    唯有榻侧垂落的影子意识到了危险逼近,呼啸而起,向“叶霜绸”疾扑而去!
    “嘘,”她双唇未动,黑雾中却传来男子低沉嘶哑的声音,“惊扰了殿下,我生拆了你。”
    纤长五指没入谢泓衣发间,骨节狰狞,仿佛要冲破皮囊而出,却只轻轻扶正他面孔,按揉起颅顶的穴位来。
    霎时间乌发淌落,谢泓衣眉目间厮杀的偏激睡去了,笼罩在他身上长达二十年的阴云也睡去了,慢慢露出本来面目。
    飘风云霓,素日虹影,低眉照人处,无情亦是恶!
    那只手一顿,在谢泓衣面上一隔,仿佛以此截断什么过于刺目的东西。
    “小太子,你还是适合陷在泥淖里,”那个声音笑着道,却不掩其中越来越扭曲的亢奋意味,“我来……送你回噩梦。”
    第40章 素衣浴火来
    火又烧起来了。
    不知经历过多少次的剧痛,照旧从一瞬间的茫然开始。
    他重伤坠地。
    长达数月的恶战终于尘埃落定,长留宫和素衣天观根本就是一双绝尘的奔马,两代人拼尽全力挽此长辔,却连一丝一毫都没能改变。
    他整个少年时代所付出的一切代价,都只是看着它们拖拽着这一架名为故国的长车,纵身一跃——撞碎在滚滚奔流的命运中。
    肘上银钏碎裂时,他还能够像个疯子那样去痛恨。踉踉跄跄,摸爬滚打,在这片曾为长留而一夜茫茫的雪原上。
    当一切力气褪尽,那只手洞穿他的丹田时,他甚至感到一丝解脱。
    长留宫的太子,本就该死在这一夜,为什么还活着?
    那是谢霓一生中唯一一次心存死志的时候,却没能如愿以偿。
    丹田被洞穿后,对方暴烈的真火自伤口灌入,摧毁并重塑着每一寸经脉,强迫他容纳那场失控的大火。
    他的风灵根几乎在一瞬间就死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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