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9章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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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张脸。
    主人昏睡后,恶虹渐向晚,那极其秀美森寒,甚至令人胆战心惊的颜色也沉静下去了。
    帕子挨上去,谢泓衣的睫毛颤动了一下,竟有了春水生漪的意味,双唇微动。
    “他”下意识地凑过去,试图听清来自噩梦的呓语,却在听见那个名字的一瞬间,用力捂住谢泓衣的口鼻,仿佛在擦拭玉璧时忽而起了暴心,要将它活活碾碎在榻上。
    “原来早来一步,放你逃出去的人是他啊。最该死的就是他!”
    “他”阴沉道,叶霜绸空白无神的双目,忽而剧烈瞬动着,两枚极细小的黑点几乎要从眼眶里爬出来。
    直到“他”的脖颈被一手虚扼住。
    谢泓衣半坐而起,黑发如重绸般倾泻而下,披肩盈背,又在无形的劲气中轰然四散。
    “出去!”
    影子呼啸而出,袭至叶霜绸面上,隔在二者间的帐幔,在眨眼间便化为烟。
    不肯现身,便一同就死!
    附身者显然极清楚他秉性,大笑之间,已化作一团黑雾从叶霜绸体内窜出。
    黑雾里,隐约可见陶偶的轮廓。这种傀儡炮制起来极不容易,哪怕抓不住本体,只要把分身废了,也能省下一桩麻烦。
    陶偶笑嘻嘻道:“殿下居然让一个女人靠近枕边,就不怕在噩梦中杀了她么?幸好我想见见你。”
    “可惜。”谢泓衣道。
    “是可惜,早知道殿下怜香惜玉,就该在她身上多赖会儿,我是许久没同殿下这么亲近过了。”
    谢泓衣并不理会,只是手腕微旋,令叶霜绸软绵绵地倒卧于地。寝殿内的一切垂影,都在他五指舒张间,如琴弦一般缓慢地流动起来。
    “殿下还记得我是谁么?长春宫里那么多恩客——”
    谢泓衣漠然道:“你的影子最恶心。”
    他若动怒倒也罢了,偏偏半点波澜不起,仿佛一场噩梦全白做了。
    陶偶一下子蹲伏下身,好不委屈可怜道:“殿下难道没在梦里见到我么,怎么还对我有成见?当初为了殿下那几句甜言蜜语,我可是千里赶去素衣天观,替你取了炼影术啊,好悬没死在那里……殿下,殿下……泓衣……”
    谢泓衣的眉峰终于轻轻一跳,目中掠过一丝冷意,陶偶便如生嚼了一炷供香的恶鬼一般,在他的怒意中兴奋得发起抖来。
    它语气愈发柔和:“那是你的道号吧?素衣天观的冰下虽冷,可我看见了殿下少年时的居室,殿下的长明灯,还供在香案前,由两个冻毙的道童护着,怎么殿下却沦落得那样——”
    若非远在寝殿另一端,它甚至会抓着谢泓衣的手,来听它泥壳子里砰砰直跳的快活。
    但它嘴上却说着:“如今,我是殿下最亲近的人了。”
    谢泓衣默然片刻,忽而极其短促地笑了一声。
    他很少这么笑,从来用以自照的一泓明镜,忽而转侧向人,清光乍出,竟有些说不出的动人意味。
    “哦?你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?”
    陶偶放声笑道:“当然有区别!他们是虎狼,我可是诚心诚意的做殿下的狗。”
    说话间,它双臂齐伸,已将数枚血玛瑙珠抛在空中。
    一股秽臭的血腥气扑面而来,若凝神久了,甚至能听到珠子里隐约的惨叫声,有细小的人影在其中受尽百般折磨——赫然便是炼魂珠!
    陶偶献宝一般把玩片刻,让珠子挨个儿从指尖滚到手背,叮叮当当地碰撞,里头的惨嚎声便高低错落如环,简直身在鬼府轮台之上。
    “好听么?”陶偶柔声道,“都是碰过殿下的人。”
    影子如蛇一般窜向炼魂珠,在惨嚎声中游走,谢泓衣道:“确实曾是火灵根。”
    火灵根的残魂,自然受雪练格外的优待。一旦落入炼魂珠里,少说也是鼎烹之刑——眼看着自己被砸碎全身的骨头,塞进毕生罪孽所化作的巨鼎中,求死亦不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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