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8章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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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巨犼双目一睁,赤红中泛着金光的瞳孔,投落幽冥中仅有的光辉。
    它的眼角很快冻结起层层白霜,瞳孔也不再剔透,只是一盏冥顽不灵的雪下灯。
    谢泓衣轻声道:“刚刚你想说什么?”
    巨犼将下巴搁在他脊背上,低沉道:“没什么。她们还守着你。”
    谢泓衣没有说话,指腹摩挲着它冰冷的鳞甲,安抚似的拍了拍,他好像已不再有迟疑茫然的时候,任何人此刻说出的任何一句话,都不会令他回头。
    单烽心里泛起一股剧烈的酸楚,是箭埋雪下,空对离弦。
    谢泓衣道:“还不想上去?”
    单烽道:“你找到要找的东西了么?”
    谢泓衣反问道:“你看到了么?”
    巨犼的眼睛艰难地亮了一瞬,四周都是冰窟,有不少断戟残兵,但比战场上的更破碎,数量也少。
    这地方似乎发生过一场惨烈的厮杀,连术法都耗尽了,只剩下肉搏,冰下有碎齿,更有被咬下的血肉。
    真正让单烽瞳孔疾缩的,却是一个身着素服的女人,她静静地卧在极深的冰下,身形模糊,依旧透出惊人的殊丽,仿佛寒镜深处沉睡的的牡丹。
    仅仅是面目的轮廓,便让单烽认出了她的身份,巨爪更紧地箍住了谢泓衣。
    谢泓衣道:“你看到她了。”
    单烽没有说话,和那些侍女不同,长留的天妃,谢泓衣的母亲,在长留冰封之前,就已经彻底死去了。
    她身前的坚冰被染红,腹腔敞开,空无一物。
    那个即将降世的孩子呢?
    是谁做的?
    单烽的沉默已说明了一切。
    “不是幻觉。”谢泓衣道,伸出一只手,摸索着,抵住隔开他和母亲的坚冰。隔了很久,手指轻轻颤动了一下。
    他看不见。天妃到死也没有闭上眼睛,浑浊的冰面却映不出已经长成的长子。
    时隔二十年,一切都蒙上了沉寂的血色。
    “长留冰封前,我母亲被秘密送往句芒境,有人截杀了我母亲的鸾车,剖走了那个孩子。”
    单烽听出弦外之音:“不是雪练?”
    谢泓衣道:“雪练要的是长留灵脉。而那个人要的是素衣天心。”
    长留的覆亡,与其说是一场兵败,不如说是一道精心编织成的刀网。
    从恶虹降世的谶言开始,一点点地,将灯辉灭尽,只剩徒劳。
    单烽皱眉:“足月剖子,那个孩子还活着么?”
    如果还活着,那或许是谢泓衣与这世上的,最后一丝血脉相连。
    谢泓衣没有回答,只是摸了摸它冰冷的利爪,道:“别再牵扯进来。你该回去了。”
    回去?
    单烽心道,我自然有回去的地方,你呢?冰上那座城池不是你的家,只是无数的所执化作的泡影。
    谢泓衣极少表现出对长留的留恋,就连在生母尸身前,面上的神情都是平静而冰冷的,仿佛随时能抽身而去,唯有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冰面。
    他没再提赊东西的事,口中低声默念,冰窟中浮现出许多乱影,水波荡漾,带着一股催促的意味。
    单烽却将巨爪一翻,鹰钩般的指爪反扣住谢泓衣的手,引着他,探向冰面一角。
    谢霓的指尖一颤,因用力而失去血色。
    “在这儿。你的眼睛和她很像,”单烽道,“她还在看着你,冰尸的眼睛都是灰白的,睫毛会一根根倒缩进去,她的眼睛依旧很美,眼角弯起来了,像在笑。”
    谢泓衣极轻地闭了一下眼睛。噩梦中的一角冰雾忽而被单烽抹去了,这笨拙的安抚没什么用处,只能让他的母亲在入梦时少上几分狰狞。
    血祭灵脉失败,长留的防线彻底崩碎。
    最后一支精锐被截杀,母亲的鸾车侧翻在冰原上,鸾鸟的碧血染遍冰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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