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3章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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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可箭势也有穷尽处,他听不见离弦时的呼啸,只是心中急坠,又悚然一空。
    仿佛和某一时,某一刻无果的企盼相应和。
    我想——单烽能活着。
    谢霓颅中剧痛,一些残破的记忆,在脑中乱纷纷地涌现。
    长留那一夜摇摇不灭的宫灯,满城的祷祝声,连天暴雪,无路可退时平静的决心,还有这世上某一处,一个不辞而别,却在翠幕峰下回首的人。
    砰的一声,如两幅残镜,彼此断口如刀,猝然相撞,谁也不敢照见谁,却将对方的每一处缺口无声摩抚,心知肚明。
    谢霓霍然抬眼看他:“你……”
    单烽故作轻松道:“捡回一条命,只是丢了真火。”
    他还抓着谢霓手腕,想要压制越来越浓重的不详感。
    不管长留往事有多惨烈,此时此刻,他和谢霓都还活着,这不就证明,翠幕峰一战,他选对了?他到底在怕什么?
    可单烽耳中一阵阵嗡鸣,胸膛中灌满了不祥的铅云,连呼吸都忘了。
    纠缠他多年的那个谜底,像要冲着他脸孔扑杀过来。
    镜中景象疾闪。
    恶战过后,翠幕峰底石窟,一场前所未有的可怖雪崩,轰然倒灌。
    单烽背对镜子,浑身结满了坚冰,遍体鳞伤,从脊背,到右臂都在颤抖。
    即便如此,他的身形,依旧把另一道人影挡得严严实实,只露出一角染血的蓝衣。
    蓝衣下的血泊,以惊人的速度不断扩大,却无法被冻结,简直像被活活掏成了空壳。
    谢霓?不是应该在风雪之外,留在长留宫中么?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!是谁伤了谢霓?
    镜光转侧。
    是——
    他的手。
    血。
    新鲜的血,铺天盖地的血,从手掌底下狂涌而出,蒸腾成红雾。
    仿佛世上最凶恶的幻觉,他看到自己的手掌,深深插在谢霓丹田中,五指残酷地一张——
    住手!你在做什么?那是谢霓啊!
    最后一缕真火呼啸而出。
    那具受重创的身体猛地蜷起,单薄腰腹几乎被生生撕碎了,伤口处却再渗不出半点儿血,那是无数火蛇在经脉里穿梭,摧枯拉朽。
    镜外的单烽瞳孔一缩,每一节指骨都传来筋脉逆转的剧痛,他感受到了,自己是怎样像撕裂一张薄绢那样,撕裂谢霓的血肉,可镜中人依旧双目紧闭。
    ——你他妈是瞎子么,为什么认不出他?你是聋子吗,为什么听不到他的惨叫?
    咔嚓一声,蚌心镜被捏碎在掌心。
    镜中人终于睁开双眼,乍醒便是噩梦一场,霎时间目眦欲裂,血水斜切进眼眶中。
    单烽第一次在自己眼中见到这样绝望而恐怖的神色,面上每一寸肌肉,都被十余片碎镜切割得四分五裂。
    他想抓住谢霓,想把对方抱在怀里,可丹田里燃烧的烈焰,却包裹住了全身,每一寸皮肤都变得焦黑。
    不……不能靠近!是走火入魔?
    ——我恨不能为他而战死,豁出所有去保护他,却唯独控制不了那把火。
    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,将一枚鎏火令激发到半空,这才拖着燃烧的身体,仰面坠下了雪渊。
    积雪在触及他体表的瞬间融化,冻土也消解,他如利箭般射穿了沿途所及的一切,如果不出意外,将化作一捧含恨不甘的焦炭,永堕向地底深处。
    “单烽,单烽?”谢霓的声音忽而近在耳边,带着罕见的错愕意味,“你身上的火又烧起来了!”
    妒人肝的烈焰原本已被压制在单烽体表,这会儿却喷射出数尺长的炽烈火光,整条铁船都开始急遽熔化,谢霓意识到不对,当即去夺他掌心碎镜,却被单烽一把推开:“别靠近我,走!”
    体修的力气何其之巨,铁船立时倾覆,就在双双坠入水中的一瞬间,谢霓的手腕又被单烽一把抓住了:“霓霓,痛不痛?别走!”
    谢霓被抵在倒扣的铁船边,无路可退,仅能扯着那一条铁链以免下沉,甚至还得拖住单烽——否则以对方此刻的状态,必会将他拽到河底去。
    极其固执的怀抱,勒得谢霓肋骨发疼,单烽在水下燃烧,体表的温度如激荡的涡流般死死卷缠着他,他的黑发亦在水面铺展,丝丝缕缕缠绕着彼此,阴沉沉的寒意,连火光都照不透。
    他发间的符纸被打湿了,耳边传来急促而模糊的话语。谢霓道:“我知道怎么做。”
    符纸被他揉成一团。
    单烽抱着他的腰,整个人没在水下,什么话都说不出口,唯有以嘴唇用力厮磨他的腰腹,一寸寸探查伤口所在。
    丹田的位置泛起阵阵奇痒,仿佛陈年旧痂被撕开,淌出脓血来,那么重的吻,甚至有绝望的祈求意味,像是试图填平他腹中的空腔。
    可太迟了。
    无论如何都补不圆的二十年。
    单烽不敢在水里闭上眼睛,任由双目爬满血丝。
    一闭眼,就会看到谢霓孤零零躺在那个雪夜里,眼前人才是幻觉。
    可幻觉又是何其的缥缈,有那么一只高悬天外的手,随时会钻进他的识海,抹去他仅有的东西。
    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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