樱笋时 第7节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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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既然张二郎这种文弱书生都能听到女侠的叫骂,那向张二郎汇报如今情形的几位侍卫,自然听得更清楚了。几个侍卫有些尴尬,悄悄抬头看张二郎,却见郎君靠倚着斑驳廊柱,神态慵懒,竟看着心情不错。
    郎君这唾面自干的本事,让人颇为敬畏。
    一个侍卫看到张文澜眼皮下的乌青,不禁再劝他去休息。
    张文澜这才回过神,慢吞吞:“那个和姚宝樱同行的少年人,可是走远了?”
    如今跟在张文澜身边的人手,都是这几年陆陆续续到张府的。换言之,在张文澜定居汴京前,无人了解郎君的过去。眼下他们还没查出少女的身份,自家郎君就如此清晰地道破姓名。
    不愧是“仇人”。
    一侍卫答:“走远了。我们的暗哨亲眼看到他爬过那道山沟,往城里去了。”
    张文澜唇角无意识地向下压了一下,这是一个他习惯的表达厌恶的神情。
    这个神色极浅,众人未曾琢磨,已听到张文澜恹恹吩咐:“调一半人手跟踪那少年,一直跟到查清那少年的身份为止。我要知道他的籍贯、出身,过去高就,如今所求,他是怎么到姚宝樱身边,姚宝樱凭什么和他形影不离。”
    “形影不离”几个字,压得非常重。
    张文澜又继续:“剩下的人手再调一半,在周围巡察,看是否会有江湖人士出没,试图救姚宝樱。”
    张文澜眸色幽黑:“天下战祸连年,江湖侠客已潜行许久。我要看看,姚宝樱是要做什么,怎么敢来汴京。”
    自三年前,他和姚宝樱不欢而散,他百般打探追寻,都不能找到姚宝樱的片刻踪迹。起初的担忧、心虚、不解,随着伏低做小也换不回来的回头,日渐变为了怨愤、恨意。
    既然姚宝樱气性大得绝迹江湖,凭什么三年后,她突然出现在汴京的杜员外府上?
    她是
    为了什么?
    反正不可能为了他。
    张文澜头脑昏沉,额头发烫,短短几句命令吩咐下去,他已没了气力。他忍着自己想去按压大腿痛处的动作,听到那冷风苦雨后的少女怒骂声,再次感受到几分剜肉般的畅意。
    越是痛,越有“她回来了”“别想逃”“困住她”的现实清晰感。
    这不是梦。
    长青正沿着断了一半廊木的长廊走来,准备向张文澜汇报安置姚宝樱的结果。听到张文澜一下子将人手派出去那么多,仅在身边留下了几人,长青难免一惊。
    长青纵到张文澜身边:“二郎,刺客虽称不上武功盖世,可在她这个年纪,已是很了不起了。郎君只留下数人看押,万一那刺客使诈……”
    长青难免想到昨日杜员外府中,姚宝樱如何哭啼作秀,骗他开门。至今想来,仍满是唏嘘。
    张文澜瞥他一眼:“我亲自看押,难道看不住她?”
    长青:……你对自己的武力水平没有数吗?
    张文澜已甩袍负手,朝着关押刺客的正堂走去:“你安排侍卫,开始审问她,我在外旁听。”
    长青想起来一事,跟上张文澜:“对了,那刺客大吵大嚷,说要见二郎。”
    张文澜脚步一缓。
    长青在他面上窥到一种极为扭曲的神色。
    那神色,带着一股冲动,穿风掠雨,让张二郎步伐加快;却也带着一股畏惧,让张二郎加快的步伐变得趔趄。凄风苦雨斜斜吹拂,落到青年凉透了的眼中。似想通什么,青年的神色,渐渐越来越僵,冷静至冷漠。
    张文澜笑一下。
    轻柔极了:“凭什么?”
    ——凭什么,想走就走,想见就见?
    --
    姚宝樱,不值一提。
    她什么也不算,可他要熬她——
    “将欲翕之,必固张之;将欲弱之,必固强之;将欲废之,必固举之;将欲取之,必固与之。”
    他要留一个人,自然要铸造新的牢笼。
    想要她放松警惕,必先弃之,诱之,纵之,反复之,最后……一举夺之。
    --
    于是,姚宝樱嗓子嚷得冒烟,也等不到张文澜的现身。
    她略有些困惑,又有些唏嘘。
    她大概真的不了解她那位旧情郎吧。
    也是,扮家家般的半年情谊,能真到哪里去?那个人昔日在她面前本就一直作伪,靠着嘴甜装乖骗她心软。可如今不一样了,人家当大官了。
    她此时叫破天,大官高高在上,不见她一个小刺客,也是正常的。
    宝樱便盘腿坐在“白屏煎”中。
    夜深了,雨声隔着瓦淅沥。姚宝樱折腾得饥肠辘辘,没好气地看着烛火高燃屏风四角。她的影子果真被烛火放大,清晰无比地照在自己面前的白面屏风上。
    不过如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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