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唐山海行 第171节(1/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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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是一个江南女子,正值妙龄,虽然不见客,却也画了淡妆,盘了高髻,上面插满金银花钿,她容貌虽然秀丽,却不纤细,五官中反而透出一股锋锐之气。
    四名舞伎舞罢,便这时听王焊道:“秦假母,听闻苏苏娘子非但琵琶弹奏得好,堪比教坊圣手,更是容貌端丽,不可方物,何不请讲出来,让我等一睹芳泽?”
    原来这弹琵琶的女子叫“苏苏”。
    秦假母却为难道:“这……苏苏娘子素来是不见客的,除非……”
    王焊斜睨了罗希奭一眼,坏笑道:“罗御史有的是钱货资财,妈妈你有什么要求,但说无妨。”
    秦假母依旧为难道:“不是钱的问题……苏苏娘子非才子不见,这……”
    崔国辅道:“崔某听说要见苏苏娘子的,需得作诗试才,通过考校的方能一见。”
    王焊一拍大腿道:“嗨,这还不容易吗?无需动用崔郎大才,小弟我先作一首。”唐代吟诗成风,什么律诗绝句,是个读书人就能赋几首。
    婢子们端上笔墨纸砚,王焊假装略一思忖,提笔便写,写完将笔一摔,拿起笺子来自己吟道:“
    春暮花株绕户飞,王孙寻胜引尘衣。
    洞中仙子多情态,留住阮郎不放归。”
    这首诗可不是王焊的急就章 他生性风流,多往来风月场所,早准备几首诗,需用时直接刷刷点点写将出来,在一般娼寮,女子们早就拍手吹捧了。
    这是一首旧体宫体诗歌,词韵虽合,词义却极其轻薄,叶清杳皱眉道:“这姓王的好轻浮孟浪。”
    江朔也不禁摇头,他打从一开始就对这王焊没有好感,此刻更是有些厌恶。
    这诗中的意思,鸣珂邸中的女子都是学过诗文的,哪怕端茶倒水的婢子也都粗通文墨,如何听不出这诗里的轻艳鄙俗?都在那里掩嘴偷笑。
    以婢子用盘子托了王焊所写的笺子,将纸门打开一条缝,递了进去。
    纸门拉开之际王焊伸长了脖子,向内张望,却一无所获,江朔在外面看得分明,过来接笺子的并非那叫苏苏的女子来取的,而是她这一侧的小婢子。
    苏苏娘子见了那笺子,抬手在拨了一下琴弦,发出“铮”的一声低鸣,显然有些不满,但在王焊听来却似乎有娇嗔之意,负手倨立,仍颇为自得。
    苏苏那边也提起笔来,也写了一张笺子,放在盘内,让婢子传了回去。
    纸门拉开,那边立刻接过去,秦假母先拿来看了,却一下子愣住了,道:“这……”
    王焊却早已心急难耐,上前来一把夺走过来,朗声念道:“
    怪得犬惊鸡乱飞,羸童瘦马老麻衣。
    阿谁乱引闲人到,留住青蚨热赶归。”
    王焊越念越大声,念完之后不禁怒气勃发,将盘子掷在地上,道:“好贱婢!敢骂老子是青蛙!”
    崔国辅拉住他摇头道:“焊郎,‘青蚨’一名鱼伯,形如蝉而长,传说以母血涂八十一钱,以子血涂八十一钱,置子用母,置母用子,皆自还也,因此以青蚨喻钱,这诗说的是钱财留下,人可以走了……”
    王焊面上羞赧,仍恨恨道:“那也是骂我。”
    崔国辅苦笑道:“何止骂你,你骂了我呢。”
    王焊一愣,道:“哪里?”
    崔国辅指着前一句道:“羸童瘦马老麻衣——羸童是你,老麻衣说的可不就是我么?”崔国辅是开元十四年的进士,已颇有些年纪了,却也不是垂垂老矣,苏苏诗中却称他为“老麻衣”。
    王焊怒气上撞,这次连案上的笔墨都打翻了,道:“贱婢竟敢侮辱我二人,今日必不能善罢甘休!”
    崔国辅再一次拉住他道:“焊郎,这里是南曲,可不是北曲,你的性子还是收敛些个吧。素闻苏苏娘子犀利,今日方知厉害。”
    转头对秦假母道:“秦妈妈,我也来写一帖罢。”
    秦假母既然叫“假母”,自然不是苏苏的亲生阿娘,此刻见客人动怒,已然有些挂汗了,见崔国辅非但不动怒,还问她要纸笔,忙吩咐婢子快些准备。
    婢子们顷刻间又备好了笔墨,崔国辅提起笔来,却是真的思考了片刻,提笔在笺上写了一首,竟又涂鸦了几处,也不重新誊写,便交给秦假母,道:“有劳妈妈了。”
    崔国辅自己没读,江朔和叶清杳不知他写得什么,不禁在假山头探头张望。
    笺子循原路送到苏苏手中,这次苏苏却拨动琵琶,将这首诗唱了出来,写的却是:“
    玉溆花争发,金塘水乱流。
    相逢畏相失,并著木兰舟。”
    江朔听了轻轻咦了一句,叶清杳问道:“溯之哥哥,这首五言绝句诗意境固然远胜王焊,但似乎只是些小女儿之情,不够大气。”
    江朔却道:“苏苏娘子唱的是《采莲曲》可不是绝句,此乃乐府旧题,为《江南弄》七曲之一,清杳妹子你生于北方故而不知。以《采莲曲》而言,确是一首清丽明媚之作,而且……”
    叶清杳道:“而且什么?”
    江朔道:“这位崔大人怎知她是江南渔家儿女?”
    果然那边苏苏也问道:“崔员外写《采莲曲》,是有意为之么?”
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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