宗妇 第108节(1/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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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寝殿一贯用的红烛排早已换成白色。
    赵成不知在那里坐了有多久,沉默了有多久。
    直到殿门被人从外,轻轻推开。
    他没有抬头,却早已知道来人是谁。
    他是皇太孙,是下一任天子,是江山主人。
    没有人能不经通传,走入他的寝殿。
    没有人能,也没有人敢。
    来人脚步轻而缓,一步一步,不曾迟疑,径直寻到殿中,停在帐外。
    簌地一声。
    挂着白色绢麻的冠,被丢在面前的床脚。
    “众位大人等候在清正殿外。”
    这个声音,不急不徐,乍听去,仿佛不带丝毫情绪。
    赵成松开捂在面上的手,缓缓抬眼望向面前的男人。
    他的面容一如他的声线,冷淡得,瞧不出任何表情。
    瞳仁幽深,叫人看不清,也猜不透。
    这个也曾被他称作“宋叔叔”的人,和另一个“宋叔叔”一点也不一样。
    他不爱笑,不爱说话,只默默然在他和另一个宋叔叔玩闹时,默默替他修好早已损坏的纸鸢。在他因病痛折磨浑浑噩噩半睡半醒间来来去去,无声送来温水、药材,和甜腻的零嘴。
    他一句软和的话也不肯说,躲在君臣之别天地之渊的另一边,面无表情地做尽吃力不讨好的事。
    在这样暴雨的夜里,在皇帝刚刚宾天,宫里乱作一团,他试图逃避、试图寻一隅舔舐不能痊愈的心伤,他冒天下之大不韪闯进紧闭的宫殿,用这样冰冷的语调,强迫他起身去履行他应有的职责。
    赵成想不顾一切的扑向他。
    想扑到他怀里大声的痛哭一场。
    想像个寻常孩子一样,厮打吵嚷,无理取闹,吸引关怀和注目。
    想尽情的发泄那些从来不曾哭诉过的委屈和不甘。
    他还想,揪住面前人的衣襟质问,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的关心他。
    为什么不认他呢?
    他至亲之人。
    他生母的手足。
    他的舅父!
    什么君君臣臣,什么身份权势,什么江山社稷。同他有什么关系?
    他只想做个无忧无虑的快乐少年,只想自由自在的尽情玩耍。
    他不想学四书,不想写策论,不想听那些令人昏昏欲睡的奏报,不想小小年纪就成婚……
    可这一刻,望着这个人的眼睛。
    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。
    一如过去多年来,每一个他想离经叛道的瞬间。
    他最终仍会掐熄心中那束不该燃起的火焰,回到他束手束脚的躯壳里,做一个让所有人放心满意的“好孩子”。
    赵成垂眼站起身,抬指缓缓掀开面前素白的纱帘。
    他一句话也没有说,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。
    只木然的站在那里,任宋洹之替他戴正了孝冠。
    这一瞬,舅甥二人面目出奇的肖似。
    面无表情,不发一语。
    宋洹之退后数步,赵成越过他,率先走出大殿。
    暴雨还在下。
    闪电劈开浓黑的夜,照亮他干涩的眼睛。
    那个软弱的流泪的孩童,永远留在了那一角漆黑的床帐之中。
    走出来的这个,是大燕国君,江山新主。
    **
    眼见过了八月,许氏的肚子一日大似一日,行动越发的不便。
    祝琰着人寻了几个稳妥有经验的嬷嬷摆在她院子里,负责照料她的起居。
    妯娌二人在屋前的炕上坐着说话。
    许氏摆弄着手里的小衣裳,赞祝琰身边的人手巧,“这样伶俐的丫头难得,二嫂嫂是会调理人的,瞧这针脚细密的,比针线上有几十年经验的妈妈还好。”
    许氏说的是“霓裳”,祝琰今年从一众粗使里选上来的新婢子,上一年末,雪歌梦月都满了十八,眼看要荒废在她身边做了老姑娘,她便问了二人的意思,商量着要为她们送嫁。
    雪歌和刘影是表兄妹,自小家里就有意撮合,刘影读过书考过秀才,原本是要脱籍自赎奔前程的,可惜命道不好,偏生老娘生了重病,不得已留在祝家继续为奴,跟祝家预支的五年月钱到现在还没还清。
    既是身边得力的人,祝琰自不会亏待,刘影替她办过几件得力的大事,那会子她四面楚歌孤立无援,幸有刘影洛平他们几个替她奔走卖命。因此抹了刘影的欠债,替他和雪歌置办成亲后的居所,准他将来自赎,也愿意资助他在外做点小生意。
    梦月相对就难了些,青梅竹马的亲事没有,身边也没有合意的人,祝琰不想随意撮合,去强迫她接受安排嫁人,既然不急,就留在身边多用几年。她给的嫁妆丰厚,梦月又是顶好的相貌人品,不怕将来没人愿意娶。
    雪歌婚后进来服侍的时间自然就少了,她从一批粗使里留心选了几个人,叫梦月带在身边调理了一阵子。
    霓裳幼时念过几年书,故乡在江南那边,从母亲手里学得一手好刺绣功夫。只是半途家道中落没法子,父亲在来北边找活计的路上遇难死了,母亲带着她和姐姐一道投奔舅舅,被黑心肝的舅舅舅母转手卖给了人牙子。
    一开始注意到她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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