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6章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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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恩情未偿,恩人却要被莫名添到公主陪嫁的队伍里, 自此离开大燕。这一别, 可能再无相见之日。
    蔚仪心口沉闷,仿佛那日压人的水又蔽过胸前,她极力想要做些什么, 却又不知她能够做些什么。
    “蔚仪姐姐,你怎么一人在这儿?”女史们做完手中差事,正聚在一处闲话,见蔚仪独自立在旁边,一个脸圆的女史走上来,轻轻拍了拍她。
    蔚仪像受了惊的猫一样, 肩颈怔缩了下,回头见是云枝, 稍吁口气,摇首道:“没什么……心善之人怎都命这般苦……”
    后半句说得很轻,仿佛呢喃,云枝仔细分辨一会儿:“姐姐是在说谁?”
    我朝女史选拔严格,她们都是一层一层考选上来的。蔚仪乃皇后破例受官,有人怜她家中败落, 亦有人妒她不必采选,对待她不如余人亲近。云枝观她情状,以为她犹在因此事伤怀。
    蔚仪思量片刻,将人拉到更里头一点的地方站住了,扭头望窗户一眼,低声道:“云枝,倘若于你有恩之人忽逢劫难,将被远送他乡……该怎么做?”
    今时“忽逢劫难、去国在即”的,唯有嘉阳县主。
    闻言,云枝双眸微睁,似未料到她与县主还有这种联结。
    如今世下遑论和亲,两城分别便够人哀伤的了。嘉阳县主此去,恐再难谋面,蔚仪想要报恩,难道去求陛下吗?
    嘉阳县主一个贵胄尚不能扭转的命运,她们一介卑微婢子又能改变什么?
    云枝瞄她一眼,小心着问:“是怎样的恩情?”
    蔚仪答道:“再造之恩。”
    云枝设身处地地想了想,再造之恩太重,如果是她,不能为恩者解厄,唯有尽心竭力侍奉而已。
    遂开口道:“姐姐可愿去求皇后殿下,恳请她将你置于和亲随员之列?如此倒也可以效力恩人左右。”
    这话,蔚仪从未想过。眼下听闻,她忽觉窗外日头照得她头昏脑胀,分明阳光还没直射到她脸前,却有些立不稳。
    胳膊上搀来云枝的手,将她托了一把:“姐姐可有事?”
    蔚仪缓缓收袖,脸上略带着些疲惫的颜色:“许是有点中暑,无妨。”
    再思云枝所言,那实在是她想都不敢想的。北璃粗犷荒蛮,她曾在诗文中读到过关于那边的生存之态,同以诗书礼教建立的燕朝无一处可比。
    那种地方,谁能适应?谁又能长久立身,不免于芳魂早逝?
    蔚仪是不愿也不敢跟随的,但她心里确确实实为宋姑娘感到悲痛。宋姑娘那样年轻,那样娇嫩,怎就要面对如此坎坷的运数?
    她心内百感交集,最终却也不过是为知柔哭了一场。
    宋从昭为此事连番面圣,知柔尚不知情,只觉得家中诸人看她样子有些奇怪。
    譬如许月鸳,她每日晨昏过去请安,几年间鲜有落下,上首之人的眸子永远是清高的,不屑瞥她一眼;今番屡屡看来,那神色中盛了些道不明的意味。
    想知柔与她姨娘初到宋府,许月鸳真是恨极了。本就错失侯府姻缘,矮了妹妹一头,原想着夫君待她忠诚,不蓄妾,已有多少人投来艳羡的目光,心里那点不平早就一线一线扯去。
    她们的到来,无疑令她心中扎了一把软刀。
    许月鸳曾经谋划,等老太太去世,她便拿四丫头这么些年累下的不端行径,往族老们面前一摆,将她送回洛州或是任何地方修身养性,不再碍着她眼皮底下。
    而今出了这档子事,她竟有些怜悯四丫头。
    为人女,四丫头虽有不足,性格又淘顽,但她自己惹出的祸事从不需旁人插手,还很小的时候便能自己解决,在门楣脸面上,她并未大过。
    略一回想,四丫头从前还在她染恙时,撺掇锦儿一并为她熬汤,侍疾床前。
    那会儿锦儿不慎烫到手指,她为此发了好大的火,四丫头嘟嘴红眼地站在那,凭她如何申饬,一滴眼泪都没掉,模样却委屈极了。
    许月鸳的视线兜在知柔脸上,少女明明烨烨的一对棕眸,像会说话一般。
    许月鸳大抵是不舍得了,好好一个小姑娘,凭什么要去那常有战事,几未开化的地方受苦?皇后殿下究竟什么意思?
    “去读书吧,别在我这儿坐了。”她面容失去光彩,眸光打知柔身上回扣,对着刘嬷嬷,“吩咐庖厨给姑娘们煮些荷叶汤,日子热,休染了暑气。”
    知柔同宋含锦一道退出来,她站在檐下,眼睛往门扉上复瞟一瞬,摇了摇脑袋。
    “怎的了?”宋含锦懒懒地睇她一眼,拾级而下。
    知柔蹙眉低道:“母亲一直在看我。”
    像听见什么好笑之语,宋含锦提了提唇:“屋里就我们几个,母亲还能看谁去?”
    说不明白,知柔多瞅了眼刘嬷嬷,她望自己也是一股别样的意态,是她哪里又行错了么?
    想到此节,不免开始检算这两月所为。她已顺了父亲之意,再未去过凌府,这些天只是和魏元瞻在校场练习骑术,不应有错。
    宋含锦走得不快,见知柔仍未跟上,扭头叫她。她应了,拔靴跟来,宋含锦转面观她一会儿:“四妹妹,你的心思是不是太重了?”
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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