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节(2/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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历都不一样,每一个人也各不相同。但不管走过多少路,最后都要回到这里,回来后面对浩大的琉璃宫,一个人独处也很有趣。我春天看蚯蚓,夏天看花,秋天看落叶,冬天看雪景,一年一年就这样过。只要你有一双发现美好的眼睛,哪里都有快乐。比如雷声,低沉时像人走过蒹葭弥望的河泽,脚底下有气泡,一踩就蹦起来老高。比如细雨,篦子梳理头发的时候,也能听见差不多的声音……”
    崖儿头昏脑涨,很佩服他这种时时能找到乐子的态度,“可是仙君很寂寞,因为越寂寞,解释得越多。”
    她笑盈盈望着他,紫府君有种被戳穿的尴尬,但他绝不承认,横眉冷眼道:“谬论!”
    崖儿却并不在意,靠得更近一点,温言说:“仙君以后不用害怕寂寞,我来了,可以一直陪着你。”
    他不说话了,脸上露出冷嘲的神气。也不过一刹那,又恢复了惯常风流自赏的样子,甚至没有接她的话,负手回殿里去了。
    他说打雷,果然入夜后雷声大作起来。可不是光脚踩泥潭的响动,大概因为九重门上地势高,离天也更近的缘故,一道道闪电在云层边缘飞快蔓延,陡然沉寂下来,然后天上地下共鸣成一片。人就像笸箩里的豆子,随手一拍,震得一蹦三尺高。
    波月阁以前对他们的训练严苛,冬夜凫水,雷暴天里伏击,这些都是家常便饭。可是女孩子太过铁骨铮铮,缺少妩媚,会丧失很多好时机。她不怕恶劣天气,却懂得善加利用,沏上一壶茶,端着茶盘深夜到了紫府君殿门上。也不进去,只是迟疑徘徊,一双愁肠百结的眼睛,欲说还休地隔窗望着他。
    第18章
    这样狂风骤雨的夜,总不能让一个姑娘站在门外太久。紫府君是个良善人,他说进来吧,听着细碎的脚步声慢慢接近,视线仍旧定格在打开的书页上。
    案几前燃着线香,游丝般脆弱的身姿,亭亭立在篾片做成的扁舟上。香已经燃了过半,青灰的烬截截断落,一缕轻烟扶摇直上。顶端的微茫在褪尽负累后粲然猩红,隔着几步错眼望去,像落在他眼角的朱砂痣。
    她托着竹盘清浅微笑,低声道:“仙君还没休息?这样的怒夜参禅,心里静得下来么?”
    倒没有放肆去阖他的书页,把竹盘放在案头上,提起袍裾,赤足踏上了重席。
    重席经纬纵横,酥麻地印在脚心。她缩了缩脚趾,趾甲上涌出了嫣红的半圆,像五个红色的月亮。一步步行来,从他眼尾划过,然后斜身倚坐,袍裾盖不住玉足,把自己拗成个弯弯的,更大的月亮。
    指尖如兰花几瓣,掂着茶则量茶,青碧的松萝1和乌木的茶器,衬得手指白洁赛玉。皓腕一转将茶投进壶里,注入的热水沸起带着茶香的白烟,隔烟相望的脸散发出妖冶迷离的气息,如此夜里,风情露骨。
    “仙君……”她又轻声唤他,低吟恍在耳畔,“喝茶。”
    精瓷杯里盛着翠绿通透的茶汤,伴着杯盏移动的沙沙声,推到他手边。今夜的紫府君不知怎么,像个不近女色的佛,眼睫低垂着,从侧面看上去一本正经得慌。
    就是慌,崖儿知道男人这模样时,心里正经受惊涛骇浪。她本以为脱离红尘的人,会有时刻清醒的姿态,看来好像错了。大司命口中六根不净的人,应当是他。
    她笑得愈发柔媚,托着腮,幽声说:“仙君让我早点儿睡,我听你的话了。大雨之前去了第六宫,那眼泉水真凉,浇在胸口,把心火都浇灭了。起先天上还有月亮,月华也是凉的,真冻得人打颤。后来起风了,又伴着雷雨,我没处可躲,差点就想叫你救命哩。”
    如泣如诉的语调,交织出一幅香艳的画面。
    冷硬的泉台,屈腿而坐的姑娘。掬起一捧清泉,泉水从高耸的胸脯滑落,分裂成无数细小的水珠向脐下奔流,是个男人,都想成为那水珠吧!天上惊雷乍现,青蓝的闪电青蓝的光,白腻的皮肤也白得发凉。颤抖着,惊惶着……
    “我怕雷,小时候就害怕。”她的手慢慢移过来,轻轻落在他臂上,“天上打雷时想找爹娘,可是他们早不在了,我只有裹紧被子蜷缩在床上。我觉得我可能要蜷缩一辈子,不知道将来有谁能作伴。现在遇见了仙君,您慈悲为怀,会救我苦难,会度化我吧?”
    崖儿一面说,一面小心翼翼盯紧他。见他的喉结缠绵滚动,那惴惴的模样,叫她心里抓挠起来。
    他仍旧不说话,她轻摇他,“怎么不理我?我来投奔你,你就这样待客?”等了等,复幽幽长叹,无限怅惘地说也罢,“不想说话就不说吧,只要让我留在这里,让我在你身边……”
    肢体上的接触,有一就会有二,既然他没有把她推开,想必也不反感这种感觉。她靠过去,像他入定时那样,温顺地偎在他肩头。
    她没有心甘情愿这样接近过一个人,以前领命杀人,不管对手多强大,即便战得只剩一口气,她也宁愿用性命相搏,绝不动用苏画传授她的那套。后来杀兰战,自知不足,屈辱和恨都刻骨铭心,以至于过了好久还会梦见那天的情景,几乎把自己活活恶心死。现在这个不同,至少顺眼,不好也是好的。虽然谈不上爱,但她这样的人,谈爱太奢侈了。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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