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8节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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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头看了一眼。
    寻常那亮如白昼的灯光已经熄灭, 冥冥的暮色笼罩了整个世界, 让隔着几扇玻璃窗的桌椅和门墙都陷入了沉沉的昏暗之中。
    的确是再没有一个人了。
    虽然完全不是当日的情景, 甚至就连律所的装修风格也截然不同, 可她的记忆,在她的视线触及到这一片空荡与昏暗时, 却如河流般往前倒回, 翻腾而上。
    还记得,乘方注销的那一天……
    似乎也是这样冥冥的暮色。
    人去楼空, 方让不见影踪,只有她站在门口,看着人把那块写着“北京乘方律师事务所”的铭牌摘下来, 扔在走廊上。
    “看多了就会习惯了。”程白慢慢收回了自己的目光,按了电梯,然后问边斜,“大家过年都回家去了,你呢?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有片刻的沉默,边斜似乎是没想到程白会问这个问题,也似乎是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些犹豫。
    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:“也回去一趟。”
    他家在南京,不过从大学开始便常年在外面,虽然从事的是自由职业,按理说在哪里写书都行。可事实上他和别的忙于工作的人没什么区别,每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。
    这里面显然有点什么原因。
    从边斜回答她问题时那片刻的沉默之中,程白也能窥见些许端倪,但她向来不是什么八卦的人,到这里也就不再往下问什么了。
    老弄堂里住的大多都是上海本地人,也有一些房子被租给了外地来的租客。一到这种阖家团圆的节日,便能听见许多行李箱的滑轮从地上滚过的声音,是在上海打拼的租客收拾好东西返乡,也是离家在外的本地人回家。
    程白载着边斜回来的时候,能听见一扇扇窗户里传出来的声音。
    或吵或闹。
    或抱怨,或关怀。
    工作室那边来接边斜去高铁站的车,已经在别墅外面等候。边斜进去随便收拾了几本书,装在一个不大的行李箱里,便走了出来。
    这时程白就站在老房子的二楼。
    她两条细细的手臂交叠支在栏杆上,从高处看着她,那微卷的长发在暖黄的灯光中倾泻下来,一双眼底竟透出些许的温存之感。
    可边斜的心里,忽然泛上几分酸涩的揪痛来。
    弄堂里其他人家都已经热热闹闹的,唯有程白这里,一栋老房子,一个人,安安静静。
    那一刻,他有几分冲动——
    想就着这抬头仰望她的姿态,留下来陪她,或者喊她一块儿去他家里过年。
    但还没等他开这个口,程白已经笑着对他挥了挥手,语气松快,轻轻地道:“好邻居,明年见。”
    于是所有的话语都被压了回去。
    边斜手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,也向她笑:“明年见。”
    边斜走了。
    隔壁别墅没了主人,也空荡荡。
    程白的老房子毗邻别墅区,又在那一片老弄堂的尽头和边缘,在这种热闹的日子里,越发显得两头不靠,仿若一座与外界隔绝的孤岛。
    而程白,是这座孤岛仅余的主人。
    边斜走的这天晚上,她睡了一觉,少见地在回到老房子之后失眠了半宿,次日起床洗漱照镜子时,眼底有淡淡的血丝。
    衣柜里挂着的衣服不多。
    程白挑了一件暗蓝的大衣,穿在身上,透出几分冷沉。
    春节期间的上海,整座城都空了大半,可以说是一年里少见的不大堵车的时候。
    她驱车一路向西北,出了外环。
    在接近某处公墓的时候,才渐渐看见路上的车多了起来。
    程渝东病逝后,就葬在这里。
    一块简单的黑色墓碑,与周遭所有新新旧旧的墓碑挤在一起,上面贴着一张黑白的照片,是程渝东青年时的模样。
    唇边有笑,温和儒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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