剪头发(1/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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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陈老师好。”
    “小陈,遛弯呢。”
    “小陈,今天打扮得挺精神啊。”
    陈老师走在高三年级的走廊上,原只打算走两步饭后溜食。一一和学生老师们打过招呼,她就不自觉地站在了一班的门口。
    高三学生的教室仿佛都是一个模板灌出来的。
    杂乱无章的桌面,比人还高的书籍,四处可见的废弃试卷,黑板上触目惊心的倒计时,速溶咖啡与方便面与睡魔撕咬着争奇斗艳。
    吃饭的、泡咖啡的、抓紧时间补眠的、戴着耳机刷试卷、摇头晃脑背单词的……四十七个学生仿佛融成了一个集体。
    气氛团结紧张严肃活泼。
    一班也是如此。
    “青哥,把你的月考试卷借我看看。”
    “尚阳,你的那本练习册呢?上面的笔记借我看看?”
    “对了,青哥昨天讲的知识网络,你们谁的笔记记全了,借我瞅瞅,我怎么老觉着差一点味道呢!”
    正午阳光肆意泼洒着,穿过教室大开的窗户,照在了一叠叠小山似的作业册习题册上,照在黑板角落的‘距离高考245天’上,照在一张张专注而恣意的年轻面庞上。
    他们并不十分帅气或美丽,因无心打扮而土里土气,却像极了青春本来的样子。
    陈老师站在门边,不自觉地扬起了唇角。
    她今年才毕业,这是她教的第一批学生。
    当初到上溪高中时,她是非常不平衡的。从小到大,她都是班级前三名,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,听话懂事乖巧不爱说话,是贴在她身上的标签。
    上了大学,她也选择了世人眼里最安稳的工作。
    ——教师。
    一路风平浪静读完大学四年,但毕业后,世界仿佛换了个面目。
    工作时,听话意味着好欺负。
    懂事,意味着胆小。
    不爱说话,又怎么讲得好课。
    乖巧,怎么管得好学生。
    在上溪高中前头,她已经找了好几份工作,却都以各种理由没能坚持下去,最后只能来了上溪。
    她知道自己讲得不好。
    她看得到学生们眼中的失望。
    只是她不知道怎么改变,或者说应该怎么改变,或者说她已自暴自弃。
    ——或许我就只是个废物吧。
    奋进,从来不是一件简单事。
    上一次月考的失败,她看在眼里,也为这群孩子难过伤心过,梦想终究是梦想,现实永远骨感。
    追逐一场十七八岁少年人的弥天大梦,哪儿是那么简单写意的。
    她没想到他们能坚持下来。
    如果他们都能坚持……
    那她呢?
    “陈老师?”尚阳抱着一沓试卷到了教室门口,看到了数学老师,有些惊讶地打了个招呼,“数学课在下午,您是有什么事吗?”
    “我只是过来看看。”
    陈老师看见了尚阳手中的习题册:“这是化学习题册吗?”
    尚阳苦着脸道:“是啊,徐老师病了,请了一天假,这昨天随堂测试要排名的卷子都没人改呢。”
    陈老师心意一动:“给我来改怎么样?”
    尚阳一愣。
    在他印象里,这位刚毕业的数学老师都是胆怯懦弱,恪守本分,连主动和陌生人说话都不敢的。
    主动帮别科老师改试卷?
    这不像她。
    “别看我教的是数学,我大学本科学的可是化学。放心吧。”她抢过尚阳手里的习题册就走了。
    阳光下,那背影轻快活泼得如十七八岁的小女生。
    斗志锐利昂扬。
    尚阳望着她背影,忽然笑了起来:“这样的话,好像也不错?”
    “小陈那孩子主动帮老徐改卷子了,还组织了一个兴趣小组?”病房里,尚厚德惊异道。
    他记得那孩子。
    是个好苗子,就是性格太腼腆胆小,对未来少了一份冲劲。
    如果不是突如其来的病倒,他原是打算和她谈谈的。
    护士的小推车轮的咕噜噜地在一墙之隔外经过,窗户外是几颗高大的针叶松,高大的枝干挡住了室内的金色阳光。
    将开了一小条缝的窗户关上了,尚阳吊儿郎当地窝在了病床边的椅子上:“那是当然,也不看是谁出马。”
    尚厚德一副我拿你没办法地样子摇头。
    “老尚头,你可别不信。现在咱们班学习劲头可足了。赶明儿高考,指不定要给你拿一个什么区状元省状元班回来的。”
    尚阳随意剥了一个橘子,塞进了嘴里,酸得龇牙咧嘴。
    “我说尚老头,这酸橘子怎么还没扔完啊?”
    尚厚德心虚地忙拿了瓶水给尚阳:“喝水漱漱口。”
    尚阳咕噜噜灌了小半瓶矿泉:“真不是我吹,碰上我们这一群学生,老尚头你是上辈子肯定是修桥铺路积了大德了!”
    “对了,回头再贪便宜买酸橘子,我就把你零花钱全扣光!听见了吗?”
    尚厚德小小声道:“下回不买就是了啦。”
    隔壁床大爷笑得打跌,精准地下了一个定义:“这可真是一物降一物啊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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