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节(2/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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尖。她撑着石阶缓慢起身,拍了拍贺兰慎宽阔的肩背道:“不必了。若是让巡夜的吏员瞧见了,像什么样子。”
    贺兰慎抬眼看她,有些意外的样子,“我以为裴司使不会在意他人评论。”
    “我原是不在意的。只是喜欢上某人后,也会时常注意不要给他添麻烦,平白毁他一世清誉。”说着,裴敏朝他勾勾手指,“你且站起来。”
    贺兰慎疑惑,依言站直身子。
    裴敏单手搂住他的脖子,将他的头压得低了些,而后侧首在他淡色的唇上轻轻一啄,眯着眼笑道:“这样就够了,回去睡罢。”
    趁贺兰慎还未回过神来,她飞快松手后退,保持安全的距离道:“嘴上的伤好不容易才好,可不许再咬人了。”
    咬不着人,小和尚并未餍足,将自己关在房中抄了半夜的《心经》。
    九月初四,天后请太史局占卜测天意,天子再提嵩山筑天宫封禅之事,却遭到了以监察御史李善感为首的诸臣极力劝谏,一来二去,君臣关系愈发紧张。
    天子大概是年迈体衰,越发想要做出一番大业,竟将希望寄托在鬼神身上。李善感三番五次触他霉头,天子自是盛怒,命当时侍奉在侧的贺兰慎差羽林军将李善感押下去施以笞刑。
    贺兰慎第二次替李御史求了情,天子盛怒,连同贺兰慎一起责骂了。
    “伴君如伴虎,这还是头一遭罚你。”净莲司书楼的偏厅中,裴敏给刚下朝回来的贺兰慎倒了杯茶,“不过好在只是降职一级,禁足反省七日,并未伤筋动骨。我早说过让你不要管这事,你偏不听,明明是武将,揽什么谏臣的活儿?”
    贺兰慎并无丝毫沮丧之意,宠辱不惊道:“我既是入朝为官,当守臣之本分,说两句真话而已。”
    两人正说着,门外一人躬身,笑着行礼道:“少将军,裴司使,本月查处的卷宗已整理好,请二位大人过目落印。”
    听到这个阴森森带着笑意的声音,裴敏就浑身不舒坦,抬眼一看,果是来俊臣捧着一摞卷宗立在门外。
    她稍稍坐直身子,与贺兰慎保持些许距离,问道:“往日这些东西,不都是沙迦和狄彪整理来的么?”
    “狄执事有事要忙,小人正巧闲着,便斗胆代为效劳。”来俊臣将案宗小心地放在裴敏案几上,而后退至一旁立侍。
    “那可真是辛苦你了。”裴敏拿起一份卷宗看了看,正巧是张鉴那案子的证词及后续追查,上头清晰记录着‘永淳元年八月十五夜,张氏族人流放途中坠崖,十四人无一生还’。她眯了眯眼,合上卷宗道,“这里无需伺候,下去罢。”
    来俊臣道了声‘喏’,转身退避。
    跨出门槛时,他脸上的笑意消散,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阴沉。
    “来贤弟,卷宗送给裴司使了?”狄彪扛着重剑从回廊一侧走来,沉声问道。
    来俊臣回身,转身的时候已换上笑脸,道:“送去了,少将军也在。说起来,少将军与裴司使的关系似乎很好呢!连处理公务都是在一块儿。”
    “那是自然!裴司使与贺兰大人皆是少年英才,郎才女貌的,又一同办案查案,日久见真情……”似是说漏了嘴,狄彪的话语戛然而止,伸手拍了拍来俊臣清瘦的肩,尴尬笑道,“说这个干啥!狱里新来了个犯人,嘴硬得很,还是得辛苦贤弟出马!”
    “不辛苦。”来俊臣眸色隐晦,看了眼偏厅的方向,方道,“狄执事请!”
    酉正,暮鼓声声。
    正堂内,裴敏翻开案几上叠放整齐的卷宗一看,只见贺兰慎基本已替她批阅核查完毕,便抻了个懒腰,懒洋洋问一旁的朱雀道:“扬州那边有消息了?”
    朱雀道:“是。那个姓贾的石料商人是眉州司马钟赫的表兄,而钟赫,曾是英国公手下的亲信副将。”
    裴敏动作一顿,屈指叩着案几道:“我倒想起来了,李敬业曾任过眉州刺史。这么说来,那利用商船偷运官银的几个老兵,想必也是他的部将了?”
    “正是。贺兰大人拿来的那块军牌,属下仔细查验过了,确是眉州驻军无疑。属下命人南下扬州密查,竟发现英国公私藏兵力,号称要废除妖后、匡复废太子殿下……”说到这,朱雀的嗓音低了几分,“裴司使,可要将此事上报天后?”
    “不急,再等等。”裴敏仿佛又想起那年水牢里蚀骨的寒冷与疼痛,冷然笑道,“待他势力壮大,危机天后利益时再上报,方能一击置之于死地,以报我当年伤筋断骨之仇。”
    朱雀领命,悄声隐退,仿佛自黑暗中来,又回归黑暗中去。
    裴敏又独自坐了会儿,直到窗外斜晖黯淡,这才揉着肩起身,关门朝膳房走去。
    在她离去后不到半盏茶的时间,正堂的门被人悄悄推开,一条黑影飞速闪了进来。
    确定四周无人,那黑影这才轻声摸到裴敏的案几上,将那一叠公文挨个打开查看。审阅落章明明是净莲司司使的职责,可上面的朱批却分明是贺兰慎的笔迹,再往纸篓中翻,甚至能找到几张裴敏写坏的废纸,上面无非是‘午膳食什么’‘茄子难吃’之类的废话,又或是间或讨论朝中风向……
    每一张纸上,贺兰慎必定回上一句:知道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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