拂了一身满 第106节(2/3)

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

都是萧索陌生的尺椽片瓦,过去的长安第一楼别霄已被夷为平地,曲江之畔的芙蓉园也早不见什么花色,他们熟悉的一切都似梦幻泡影消失无踪,所谓的“旧都故地”……好像也不是故地了。
    ——而偏偏只有“晋国公府”还是完好无损。
    当初先国公死谏身殒、睿宗将方氏一族贬公为侯,他们离开长安东归颍川时府邸的牌匾已更为“颍川侯府”、即便是后来方献亭丁忧未满提早从江南回朝复职也并未改换,如今却竟换了回去、难免令人感到几分诧异。
    “此处怎么……”
    方云诲伸手指向匾额、同样察觉了这个意料之外的变化,回头时却见三哥淡淡看了一眼伏在马背上早已生机断绝的卫铮,言语是一句也没有的。
    原来……竟是他……
    方云诲哑然,也不知该在那时说些什么——即便是他也知这十年来长安城中皆是钟曷主事,而他恨方氏入骨、岂能轻易容忍他人保下方氏一族旧迹?卫铮必然耗了不少心力方才留下这座无人的府宅,却又让他们对他的仇怨再次变得不伦不类了。
    “三哥……”
    他茫然地叫着兄长,后者在门外静立良久才终于有所动作——一步步踏上不高的石阶,指尖触碰到门扉的一刹前尘旧事便争先恐后扑面而来,少时欢言皆在耳畔,某一刻他像见到姐姐身着绯裙从自己眼前笑着跑过,而许久未曾入梦的双亲就在她身后对他摇摇招手。
    第174章
    但其实……那里是空的。
    什么都没有, 正如这座长安城徒留一地霜白,覆巢之下无有完卵,这道理是凭谁都能明白的;他淡淡一笑, 收回的手却还有些许僵硬,入门时似仍还想将卫铮一同带上, 可惜伤得太重、依稀也是力不从心了。
    “……我来。”
    方云诲接了句话、又上前一步将逆王尸首从马上背下, 对方死前瘦得只剩一把骨头、其实根本没有多重,那时却竟压得他喘不过气,以致许多是非都在眼前变得朦胧了;随三哥进门时先闻到一阵花香,抬头才见庭中有几株生得很好的梅树, 虬枝蜿蜒花冠如云, 寒风过时簌簌而落, 却是他幼年不曾见过的风致,仔细一想才想起那是当初三哥从江南回来时亲手在庭中种下的, 未料十年过去世上千百万人死于非命、这几树角落里的花却反开得越来越满了。
    三哥似也有些怔愣, 而后竟又像是笑了——他没见过兄长那样的笑,慨然之外总有温柔,欣喜之余又见悲凉, 终而抬手轻轻触摸那几朵摇曳的小花、神情间只剩丝缕遗憾和不舍,不知那时他究竟想到了什么, 隐约像在同谁道别。
    “三哥……让我去传军医吧。”
    他莫名觉得不忍看, 三哥的血滴落在地上、颜色比满树繁花还要鲜艳,他则如他预料的一般摆手推拒了,行向后园时步伐看似稳健,可又分明有些近乡情怯的试探徊徨。
    因为后园里……是他父亲同他告别的那方小亭。
    当初南渡迁都时已故的宋公思虑周到、为方氏在金陵新筑的府宅与西都故邸有七八分像, 可再像也是不同、更无法尽数留下他们一族昔日生活的旧迹,如今又见真正的故家, 难免还是触景生情。
    “贻之……”
    当初与莺莺在牢狱之中一夜荒唐,自那之后父亲便再不肯入他之梦,如今大约照旧是不肯的,只是他自己心绪起伏多有波澜、是以才在庭中又看到父亲的幻影——他在叫他,母亲也正坐在他身旁,这样的虚景他以前也曾见过,只是这一回却是最逼真的。
    “我说过最终世上将再没有人能救你们……”父亲的叹息也像就在耳边,望向他的目光也像诀别那晚一样是很含蓄的悲伤,“贻之,你后悔了么?”
    ……后悔?
    他知道父亲在问什么,可答案却注定是对方不想听的,幸而他当时其实也并不是在责难他,或许那时同样也猜到了他最后的选择,知道无论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。
    “他早些来见我们也好,省得一人在此生生受罪……”
    说到这里母亲也看向他,神情那般酸楚、好像就要落泪了。
    “只是我儿……母亲怕你疼啊。”
    ……疼?
    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伤口,不知道母亲是在说它还是在说别的什么,父亲又叹了一声,看他的目光渐渐也从复杂变得简单了。
    “也好……”
    他终于认可了他一次,在那么多无可奈何的退让之后,在那么多难分黑白的因果之后。
    “如果你决定了……那就去做吧。”
    “三哥……?”
    身边的四弟又在唤他、听语气已然有些惶惑,方献亭回过神、双亲的幻影便立刻消散了,他于是自己步入亭中坐下,正与记忆中父亲离开那晚是同样的位子——他希望今夜能与那晚更相似些,虽然无雪却有落花、唯独只少了一壶酒,于是便回头对弟弟说:“去寻个炉子来吧,今夜无事,正可陪我同饮。”
    这句“无事”实有些荒谬,长安失而复得,单是接管俘虏重筑城防都要让人忙得晕头转向,何况三哥还不曾上书朝廷禀奏战况,如何会是“无事”?可他不敢问,大约那时也隐约察觉三哥
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


章节目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