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2节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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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烛火猛烈地摇动,男人的脸在闪电雷鸣里发着刺目的白,在屋内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。
    “若是他们命大,逃回了朔州,也是叛军。你若不护着他们,我便依照陛下敕令,一一赐死,抛尸乱葬岗……”
    “娘娘可别忘了,”满堂烛火中的男人如烈火焚身,淡淡道,“臣从来不怕威胁。”
    贺三郎瞪大了眼睛,颤抖着往外头退去。
    阴风渐渐四起,顾昔潮巡视四周,冷笑道:
    “沈顾两家仇深似海,你就这样放弃了吗?”
    “娘娘难道不想知道,你父兄沉冤十五年来,当中可有顾家的手笔?”
    “陛下颁下此道敕令,未必不是顾家搅弄风云,倒再不如找我来报仇,你我再斗一场!”
    满堂百余株烛火肆意摇动,白壁阴影缭乱,飞扬如烟,鬼哭狼嚎一般。
    沉闷的雷声中,顾昔潮举目望天,神色不波澜惊,道:
    “天上地下,碧落黄泉,你我之约未尽……”
    他似是深吸了一口气,一字字道:
    “你的北疆军前路未卜,你的父兄沉冤未雪,你的香火恩人未见一面。你还不快回来?”
    天边浓云密布,惊雷阵阵,他对周遭的异象视若无睹,只凝视着一片虚空,加重语气,厉声道:
    “沈十一,你给我回来!”
    “轰隆——”
    雷声石破天惊。
    手中的铜铃忽然大震,嗡鸣不止。
    只见一道白影幽幽浮出,寡白罗衣,怀袖染血,一如初见。
    瘫倒在门前的贺三郎一个激灵,目露惊喜之色,指着白壁道:
    “十一!我看到她回来了?”
    却只倏然出现,又倏然消散。
    满堂烛火齐齐摇晃一下,同时湮灭,堂前又恢复昏暗一片。
    顾昔潮望着满目苍苍的晨曦白,微光透过树影,斑驳满地。
    惊雷之后,是骤来的春雨,耳目清明。
    淅淅沥沥的雨水划过顾昔潮轮廓分明的脸,他没有迟疑,朝着院中那一树春山桃走去。
    他颤抖的手臂撩开了密密匝匝的树枝。透明的裙摆像是被春雨淋湿,从枝叶里斜斜漏了出来一缕。
    每回逃避的时候,还是会爬树藏起来。
    不知是泪还是雨水,洗得她的脸容清丽明亮,在晨光里掩去了魂魄的苍白。
    那张侧脸缓缓转过来看着他,眼眸空洞,目光沉静。
    “顾九,你和我做个交易罢。”
    鬼门关走过,差一点九魂飞魄散的沈今鸾尚未全然苏醒,第一句就是对他如是道。
    顾昔潮不语,朝她伸出了双臂。
    一如当年,每回都在树下接住她的少年。
    沈今鸾意识昏昏,欺身沉入他的臂弯之间。
    他的怀抱,就像大雪后的荒原,浩大广阔,却是一片荒芜,寸草不生。
    既入地狱,同为恶鬼,不如携手一道,共赴这一道阴诡归途。
    ***
    边城朔州,莽莽草野,初现新绿。
    一场春雨过后,漫山遍野的春山桃全都开花了。
    沈今鸾被军所的练兵声吵醒,一睁开眼,窗外漫天绚丽的桃花扑面而来。
    帷帘飘举,她神思恍惚,只见周身所卧的榻边,贴满密密麻麻的符咒,温和之息流入她的一身魂魄,已恢复了清明之态。
    垂帘飘动,暮色氤氲,一道人影倚在帷幄之前翻阅军报。卸甲后的身形清瘦颀长,挺拔端正,只着一袭常服,宽大的袍袖在风里拂动,带来落花的香息。
    沈今鸾闭了闭眼,享受这浪潮来临前,这一瞬的无边宁静。
    一晕烛火,是男人秉烛而至。
    谁又会在青天白日为她点烛呢。
    虽一世为敌,针锋相对,可只要她转身,他好像无论如何,都会在那里。
    顾昔潮面色冷峻,背着光,看不出表情,立在朦胧的垂帘前,便止了步。
    烛火的柔光透进来,笼罩榻上女子一身簇新的宽松睡袍,身段柔软,裙裾迤逦。
    沈今鸾只怔了一息,便从榻上起身,缓缓撩开了阻隔二人的帐帘。
    柔软的帷帘飘落,一身外衣也淌落下来,衣襟莲纹如水,荡漾开去,露出内里雪肤深邃的白。
    暗昧的烛火之下,女子素衣披发,烛光晕染惨白的面靥,光艳夺目。
    顾昔潮皱了皱眉,听她的声音变得柔弱如泣:
    “我一孤魂,无处可去。”
    “一需仰赖将军的蜡烛照亮,才能见人。”
    “二需豢养我父兄残军,所费巨靡,辎重粮秣,军马铠甲,皆需要补给。”
    “还望将军,垂怜我北疆军十五年之冤,一腔忠魂,报国无门之苦。”
    大丈夫审时度势,能屈能伸。
    沈今鸾面上语笑盈盈,心底冷笑。
    朔州直至北疆,谁是老大,她心里门清,北疆军日后倚靠于谁,她洞若观火。
    于是,皇后娘娘姿媚万千,不足一握的纤细腰肢弯下去,作势要向他俯身,装个样子行个礼。
    岂料男人立着不动,丝毫没上前扶起她的意思,沈今鸾这礼行至一半,便施施然站直了身。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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