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9章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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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一个自怨自艾的蠢货和一个狂放不羁的天才,谁更有驯服的价值,自是不言而喻。他已介乎男人与少年之间的气质杂糅在一起,强行抹平他眉眼间的阴郁,要他打起精神,对世间一切满不在乎地笑笑,好去讨一讨命运的垂怜。
    他发现自己能理解江淮南的作为了。江淮南胆子小,过去府上有个常给她偷开门,放她翘课玩耍的王叔,后来这王叔因为渎职被她娘打死。有段日子,她一跳起舞就想起王叔,但面上仍要佯装骄矜,要拜谒贵人,要翩翩起舞。
    他终于明白江淮南为何要一刻不停地跳舞。
    命运恃强凌弱,所以凡人不能露怯。
    心事是柔软且痛楚的,不能让任何人触碰它。所以他要用一个厚厚的茧把它裹藏起来。他把自己想象成一只肥硕丑陋的幼虫,每一次在宴间的插科打诨与卖乖都是在吐丝,他竭尽所能地挤压脏器内的丝线,费尽全力地吐丝,卫家蜷缩在那枚茧里,可以被他护得很周全。
    他摩挲着儿时从江淮南手中顺走的那枚坏茧,已经不惮于被繁密的心事压弯脊梁。蚕要破茧而出,但他不需要,他只要卫家一切都好,就算闷死在茧里,又有什么关系呢。
    他学会曲意逢迎,李家千金挽着他的手臂,一派天真,他听她说话时,会弯下腰来:
    「要我爹拥护你哥哥,这还不简单!我回去哭一哭,不就成了,你要怎么谢我才好?」
    他笑着点头:「是吗,那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。你就是要天上的月亮,我也给你摘下来。」
    女孩娇嗔地打了他一下:「卫长风,你真是坏得没边儿了。这话你对多少人说过了?」
    他挑起眉头:「只对你一人说,这番话,我独独对你一人说。」
    李家千金走了,过了几天,王家女儿的轿撵又被他笑眯眯地拦了下来。
    卫长风一扬眉毛:「王大掌柜,许久不曾来府上拜访,是不是忘了在下?」
    轿撵里探出一只素白的手,他牵住她,扶她下来:「我可是时刻念着你,想着你的。」
    王小姐道:「你想着的是那粮吧,朝廷怎么派来你这么个人来杀价?真是小瞧咱女人了。」
    他说:「我?我怎么啦?王掌柜生得这样美,心也是美的,怎能说如此让人伤心的话?」
    王小姐以扇遮面,咯咯一笑:「得了吧,贯会哄女人,我算是知道,你是怎么杀的价了。」
    他说:「我只哄你一人,你不信吗?我把我的心挖出来,给你看看才好。」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利用旁人的感情,这样做是很卑鄙的。卫长风觉得自己的作法相当过分,但实在没有心力去一层层攀关系,曲线救国,这就是最快的、最好的办法,那有何不可?为何不做?
    他轻敲着那枚茧,把它当作小舟,对它倾吐心事,心事很重,他希望它不要下沉。
    谎话说多了,他自己都快信以为真。
    夜里却练剑,想着他哥哥一箭,射穿了他爹的咽喉。
    但是没有流多少血,为什么那时候,没有血迸溅出来?
    因为爹受了折磨,所以无血可流啊,长风。他自顾自道。
    这是他每夜都要温习的一门功课,仇恨容易被时间冲刷。所以他要反复揭开伤疤。
    月色如练,正好在他的心事上撒盐。痛是对的,因为疼痛能让人铭记,永不忘怀。
    卫长风把自己揉碎了,掰开了,一个人,活成两种样子。
    一面是桀骜不驯的天才,自视甚高,心怀大恨,鄙夷众生;
    一面是左右逢源的家主,长袖善舞,温柔多情,游戏人间。
    有时他感到惊恐,自己迟早有一日,真会变成软骨头的王公贵族。
    于是他为自己定下了暗号,若是说了违心的话,那就挑一挑眉头。
    他送完各家小姐,回去的路上,与声名远扬的第一美人江淮南不期而遇。
    她输了一场必赢的琴赛,成了笑柄,还有第二场,她在扎草人给对方下咒。
    好巧不巧,他在用绢帕擦拭被脂粉沾到的臂弯,其实他很讨厌,这种香味。
    但正是这种香味,挽救了他和卫家。所以真正惹人厌的,是那个卑鄙的自己。
    他擦拭臂弯,不是想让自己更整洁,而是希望她们,不要被与他有过多纠缠。
    人人都有光明的前程,千万别一片真心的少女,被他这样的卑鄙小人耽误了。
    他看向江淮南,江淮南紧闭双眼,还在祈祷。
    他去沙场一年,归京两年,隔了三年,重逢却如此平淡。
    天色不是很好,他记得墙上又几道鞋印,角落长了几根枯黄的草。
    江淮南蹲在小巷子里,嘴里念念有词,虔诚地合起双手,诅咒旁人一定要倒霉。
    否则。她咬紧下唇,同她心里的那个苍天讨价还价:否则倒霉的,就是信女了。
    睁开眼,她看见了卫长风,有些讶异地「啊」了一声,随后道:「你回来了啊。」
    她甚至没有要挟我别说出去。卫长风不合时宜地想:我也是,看来我们很有默契。
    他说:「舞还跳得好吗?」
    江淮南说:「算不得好,只是没人比我的舞更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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