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0章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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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无心去理水是温还是热,是清还是滑;
    只知胡思乱想,见水雾氤氲都要伸手去搅成乱流。
    他曾读过许多诗,拿那些拟过自己的许多心境;
    比来比去,只觉得那并不是“怨”,而是“慕”。
    因思恋而消瘦,因爱意而踌躇;
    古往今来的人,本都是一样的;
    看过同一轮月亮,心中也会生出相似的爱慕。
    无论为何人,在何时;
    只要有了这一种柔软的情感,就好像坚韧起来。
    变得无坚不摧,变得无所畏惧,任是山崩还是地合,都敢于直面而不改颜色。
    因为他有了所求。
    奉德十二年的七皇子,本以为自己将在那些世家的拉扯间浑浑噩噩度过一生;
    编排好的路,一群蝈蝈儿似的兄长,还有钉死的笼,
    他还小,却对自己的不幸深有感触。
    可他是个懂事的孩子,不愿让父皇失望,也不让母妃忧心,更无法仅靠自身脱出这死局;
    所以他就那么浑浑噩噩活着,任无理的风向和潮流去推他搡他。
    可是有一日,春和景明,风暖的正好;
    他折了一朵小花,到御书房去。
    有人叫他,他就抬头;
    见那人的眼睛好漂亮,灵动而美,琥珀似的浅,只定定看着他。
    他天生有种读懂人心的能力,天生就能体味到他人的情感。
    彼时彼刻,他确信:
    他虽还不认识那个人,那个人却爱他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吱呀门响,夜风入帘。
    君王披着墨发如瀑,矜然踏进门内。
    屋中人坐在一片大喜的红色中,着一身红衣,手中一支翠玉簪子,正在灯下细细看着;
    见君王来了,他就起身,注目着,并不迎上去。
    只是将手搭上了床围,倚着,微微俯身;另一手捏着那支翠绿,轻轻别进了腰带。
    那腰带的结不知是如何系成;
    一挑,竟就散开了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此刻红烛高燃,正当顾惜春宵。
    第91章
    倘若一朵花错过了一个春天, 忘记了要开放,会如何呢?
    冥冥之中,世间万物自有一种守恒。
    盈则余, 损则亏。
    倘若睡了一个春天,来年就会开的加倍娇艳——虽无法将错失的盛放完全弥补回来, 但终究是积攒下;
    要释放出许多旧的期望, 又要诉说心口处错过的雨露。
    倘若是十几个、甚至二十几个春天呢?
    沈厌卿迷迷糊糊想着。
    他从前以为自己命短, 又注定孤身一生;
    听的、学的都不过是:情爱是缺陷,是软肋,又是他们不配获得的东西。
    因此他无需想, 也无暇去想。
    他只要克制好自己的行为,顺从一切安排,完成那些荒唐可笑却又在他眼中无比崇高的使命,最后寂寂无名地去死就好。
    真的甘心么?真的甘心么?
    他听见自己喉间发出些呜咽似的声音,于是也就分不清自己是否在为此而哭。
    他少时听人说, 人的福气是有限的,得了一样,就一定要失去一样;
    他又听另一人说过:
    若是如此,像我们这样生来就干干净净,一无所有的下贱奴才,看来是福气都在后头呢!
    那他时不肯说,却在心里暗暗地笑,有什么“后头”不“后头”的呢?
    这样短的命, 这样脆弱的、注定要熬空了的身子, 这一辈子哪里有机会?
    ——怕是要等来生吧。
    可是此时又确然有无穷无尽的欢愉攫住了他, 使他发觉自己被深重得要萃出水来的爱意包裹着;
    他向下坠,又从束缚中解脱开来;
    往后仰着, 昏昏然向上看着,
    有火烧着他,有云彩托着他,让他快乐得几乎要忘了自己姓甚名谁。
    来生?真有来生么?没有又能如何?
    不值当的东西,都比不过此时他——
    “老师竟在这种时候分心?”
    他被环抱住,身后传来学生玩笑似的责怪话语。
    那双手的温度比他的皮肤、他的肉还要烫,比他的血还要烫;
    一触碰到他,他就像是性命受了威胁那样战栗起来。
    既因为畏惧,又因为不受控制的兴奋。
    他心中有笼子破开了,笼里的东西像星辰离了天幕似的,飞速割开一切的障壁和踟蹰,留下深深的烧痕。
    他所学的,他所铭记的,他过去奉为圭臬的;
    此时此刻都变得一文不值,灰暗得再没有人愿意看一眼。
    蜉蝣如他,他似蜉蝣,酥酥然从胁下抹开了膜翅,要渡海去;
    振着那样脆弱,那样透明的两张薄片;
    飞过京郊山中的蝈蝈笼,飞过宫门前的长街,飞过允王的王府,飞过披香苑的桃李花——
    越过一切馨香的、灼热的、剔透的、要在心上硌出血的东西;
    去寻雨拿云,去追风揽月;
    去捕,去烫下烙印,去扭回一切错过的契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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