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章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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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.”杜月徽的抽气声惊醒了回忆,谢令仪盯着自己镶着东珠的护甲,尖锐的甲尖儿掐进对方皮肉。
    恍惚记得,她也是这样掐着母亲腕上淤痕哭问:“我们告诉外祖父好不好?”
    镜中妇人将茉莉香粉细细扑在伤痕上,铜镜边沿的缠枝花纹硌得她掌心发麻:“酥酥要记住,后宅的伤若是见了光...”母亲突然剧烈咳嗽,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染红绣绷上的白牡丹,“就成了扎向娘家的刀。”
    十四岁时心头的火烧到了现在,灼红了谢令仪的眼睛,她尽力稳住声音,面无表情问着:“绵绵知道这些吗?”
    杜月徽摇头,温热的泪水夺眶而出,凝在脸上冰冷黏腻。
    继后压低了声音,带着隐秘的期待,“你想不想,离开这样的人?”
    杜月徽呼吸凝滞,在听清楚继后的话后,匆忙后退两步,拉开与她的距离,声音染上冰霜:“为何要离开?这样不是很好吗?”
    “我有夫君,她在宫中也有孩子,我们都能过得舒心,何必要打破现在的境地?”
    她顾不上君臣之道,摆出防御的姿势,色厉内荏地说着,言语间尽是对继后劝她的不满,声音也越来越大,不像指责继后,倒像是说服自己。
    “夫者,天也。”
    指甲狠狠掐入掌心,杜月徽记得,那是嫁入陶家的第一夜,喜娘捧着缠金丝的柳木戒尺念诵:“天固不可逃,夫固不可违。”
    三朝回门,她也曾伏在祖母膝前哭泣,手腕臂膀伤痕累累,最疼爱她的祖父将《列女传》扔到她面前:“杜氏百年清誉,岂容妇人膝骨重于竹简?”
    一入后宅,生死荣辱皆系于夫家,容不得她再生出旁的心思。
    杜月徽抚着伤痕轻笑:“夫君说玉不琢不成器,臣妇是块顽石,在被良工雕琢罢了。”
    胸口燃起的烈火被一捧雪水浇灭,雪光在她眼中碎成齑粉,谢令仪挺直的脊梁像是被人抽去骨头,软绵绵塌了下去。
    母亲也曾是这般说过,她在为母亲上药时,染血的棉帕散在镜前,母亲说:“妻受杖而色愈恭,方显家风清正。”
    “好一个良工雕琢。”她赞叹着,笑出了满脸泪水,摇摇晃晃往营帐走去,眼前白茫的雪景铺天盖地将她包裹,紧紧束缚,直至屈服,窒息,死亡。
    冷风带着寒气扑在脸上,谢令仪一头栽进雪地里,彻底陷入黑暗。
    第20章
    残雪映着烛芯,在梁煜眉骨投下刀刻般的阴影。谢令仪睁眼时,他正用树枝拨弄炭火,玄色大氅肩头还沾着未化的雪粒,胸膛起伏不断,似是疾奔而来。
    听到声响,他未抬眼,讥诮声混着炭火爆裂声传来:“皇后娘娘如今也学起了贵女们脚软的毛病。”他将树枝扔进火中,倾身向前,阴森森质问:“亏心事做多了,也会站不稳麽?”
    谢令仪盯着他脸上那处伤痕,是她上次怒极掌掴时指甲带出的,从耳边蜿蜒至眼角,似一条小蛇,让锋利的面容添了丝阴鸷。
    “梁指挥使踏夜而来,就是想看本宫笑话…”她开口就被一阵呛咳打断,喉间血腥气混着衣带上的桔梗香,如一条绳索将梁煜牢牢困在原地。
    梁煜最恨她这副正经面孔,只许她稳坐高台,看向他的眼神嫌恶如污泥,他偏要撕开这珠玉皮相,瞧一瞧是否如他一般,从里到外都是肮脏到发烂、生疮。
    男人掐住她下颌,拇指重重擦过她干裂的唇,"杜家女甘愿当人肉沙包,我们的皇后娘娘倒演起感同身受..."
    一滴热泪落在指尖,“啪嗒——”在肌肤上炸出几瓣儿水珠,梁煜似被烫住般躲闪,被人含住拇指,咸腥瞬间漫过舌尖。
    罗帐被带起的掌风扇得剧烈摇晃,男人坚硬的盔甲硌得她腰腹生疼,谢令仪在那双盛怒的凤眸里看见自己苍白的倒影,从前情到浓时,梁煜也曾缱眷温言:“酥酥,我会护着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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